第95章 算计-《荣耀失格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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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谨慎的广告主而言,这已经足够。
几家大品牌很快以“策略调整”为由,冻结了原本给腾曜投放的预算;一档本要合作的综艺临近开机,出品方临时把“主要资本方”那栏悄悄换成了另一个名字。
水一退,谁在裸泳,立刻清楚。
腾曜内部乱成一团。
财务每天在现金流表和银行对账单之间打转,试图从各个子项目里抽回一点钱止血;法务被迫对一摞摞合同进行紧急重谈,试着把违约责任压到最低;公关部门连夜出声明,强调公司“运营正常”“合作顺利”。
但资本市场向来只信一条线:
奇正的债券在二级市场上被悄悄打折,几家机构减持,价格跌破某条心理防线;腾曜的估值在未上市股权交易平台上被人压价,有人甚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:“再等等,再等等,看是不是能捡到个烫手山芋。”
姜家内部随即开了几场密会。
姜老爷子年纪大了,听汇报的时候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。
姜骐站在桌边,嘴里说着“市场情绪”“短期波动”“可以扛”,额角却不可避免地绷着青筋。
他不是没想到过奇正的账有一天会被翻。
但他以为自己有时间,至少还能多两三年,把一部分不体面的部分慢慢拆干净,再找机会把责任转移掉。
而不是在一年之内,被人从境外和境内两头同时拎住脖子。
更让人难堪的是——
这场危机,并没有爆出什么真正“违法犯罪”的大案。联合审查组极其克制,没有把任何一条资金流向直接定性为“洗钱”“非法集资”。
他们只是按规定,把所有不合规之处一一列出,要求限期整改,补缴税费,调整结构,停止与高风险对手方的合作。
但配套而来的,是一整套“监管措施”:奇正集团若要继续享受任何出口退税、境外投资便利和政策性融资,必须先完成整改并接受持续监督;姜骐个人则因为“在重大合规问题发生期间担任主要负责人”,被有关部门约谈、被记入内部风险名单,短期内不得再担任国企、金融机构等任何敏感岗位的董事监事。
纸面上,这只是“责任追究”里最轻的一档。
可对一个靠“身份”和“牌面”吃饭的家族而言,这样的处置已经足够致命。
姜骐不得不从奇正集团的董事总经理位置上退下来,保留了一个好听却无实权的顾问头衔。
集团对外的正式资料里,他的头像被悄悄撤下,换成了一个更年轻、背景更干净的职业经理人。
那是第一次,外人谈起奇正,不再自然地把“姜家”二个字挂在同一句话里。
姜佑丞那边,更直接。
腾曜文化在这轮风波中侥幸没有被拉进任何刑事调查里,却在银行集体收紧、合作方抽身、自身账目混乱的多重打击下,硬生生把自己拖进了技术性违约。
几个核心项目不得不低价打包卖给同行,谈判桌上,对方律师连客气都懒得装,只一句句翻合同里他们曾经占尽便宜的条款,如今原样拿来压价。
签约当天,姜佑丞脸色铁青。
媒体捕捉到的,只是一条模糊的新闻:某文化公司“为聚焦主业,优化资产结构,将旗下部分项目转让”。
字眼写得体面,照片里每个人都微笑着握手。
只有北京圈子里真正懂行的人心知肚明——
那是一张被迫割肉的笑脸。
交易完成后,腾曜文化的体量被硬生生削去一大块,账上短期负债比重仍旧高企,却再没有什么足以讲故事的新项目可以撑起下一轮融资。
姜佑丞失去了“新锐资本玩家”的光环,成了一个被业内默默标注过“风险”的名字。
之后不久,有关部门发布了一份看上去极其正常的通知:对近年来部分文化企业“过度金融化倾向”进行风险提示,建议金融机构审慎看待相关业务。
通知没有列出任何一家公司的名字。
但在北京城的茶桌上,“腾曜”两个字,已经很少再被人正面提起。
偶有年轻人问起,只换来一句淡淡的评价:“那家啊,运气差了一点。赶上风口了,又踩在风口浪尖上。”
……
这一年里,秦湛予始终站在规章制度的那一侧。
他签字、审材料、在协调会上一条条梳理权限边界,所有意见都写得理性、克制,任何一句话单拎出来,放在档案里都经得起推敲。
有次深夜,他一个人在办公室看奇正最新提交的整改方案。
纸页一张张翻过去,数字、比例、对策,被他分别画上圈和勾。
末尾附着一页手写的补充说明,字迹凌乱,却能看出起草人写到最后已经心绪不宁。
他把那页纸看完,静静地坐了很久。
窗外是北京冬夜的灯火,远处某条主干道上车流一刻也没停过。
他伸手,把桌角那支笔拿起来,在自己的工作笔记本最后一页写下这样一句话:
任何借制度之便屠戮他人命运者,不应再享制度背书。
笔尖在纸面停了一瞬,他又把这句话划掉。
最终留在页首的,是一句平平无奇的工作总结:
“本案体现出跨境资金监管与文化产业投融资之间的结构性漏洞,后续可考虑在制度层面予以补齐。”
他合上本子,把那句被划掉的话连同关掉的台灯一起,锁回夜色里。
没人知道,这场看上去标准合规的“联合审查”,对他而言掺杂了怎样的私人因果。
外人只看到结果:
姜家这一支,从此再难恢复往日风光。
奇正集团元气大伤,腾曜文化被迫收缩战线,叔侄二人在风评和牌面上双双跌落一个台阶,从“炙手可热”变成需要谨慎打交道的对象。
也是这年的初冬。
姜家叔侄还在为资金链和牌面四处应付的时候,另一条线已经在悄无声息地成形了。
秦湛予是在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内部阅件里,才看清陆峥那盘棋下到哪一步的。
那天傍晚,他从协调小组的会场出来,回到办公室,秘书把一摞文件放在案头,最上头那份是外事口转来的会签材料:
《中法地方治理与法治营商环境合作交流项目(第二期)出访方案》。
抬头、字号、行文格式都再寻常不过。
往下一翻,落款单位中,有一行熟得不能再熟的字眼:
“××部办公厅政策研究室”。
项目中方联络人一栏,写着两个字:
陆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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