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6章 打架-《荣耀失格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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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最先递到他桌上的,是一份对外合作司转来的“建议选题”,厚厚一摞。

    秘书说:“陆主任,这是他们那边梳的几个对欧合作方向,让咱们研究室帮忙看看,能不能从中挑一两条做中长期课题。”

    他一开始翻得很快。

    “数字治理”“绿色发展”“城市更新”“法治政府建设”……这些年所有部门写材料都离不开的几个大词,他闭着眼睛都背得下来。

    直到翻到中间,有一张附带的法文材料译文,让他指尖顿了一下。

    那是一家法国财经媒体的专栏节选,上面有一段关于“法律科技帮助中小企业识别合同风险”的报道。

    译稿做得很工整,连图片说明都译了出来。

    其中一张,就是一位华裔女性站在窗边,身后是南城那片不怎么好看的天际线。

    译稿里只写了她的英文名,NOelle,LeXPilOt 联合创始人兼首席法律架构师。

    陆峥盯着那个拼写看了很久。

    他见过她的英文名。

    那年她刚拿到去波士顿读书的录取,给他看过邮件截图,然后问他:“你说,我去波士顿叫什么英文名好?叫 NOelle 可不可以?”

    她问得很认真,又有点得意,像已经先在心里选好了,只等他给个形式上的肯定。

    他当时只抬了抬眼,嗯了一声:“可以。”

    一个“可以”,就算是默认。

    后来他偶尔见到她的英文简历、留学材料、交换项目名单,名字那一栏都规规矩矩写着这个拼法。

    现在,这个名字被印在欧洲媒体的版面上,被译稿里工工整整地写出来。

    他把那张纸单独抽出来,重新压回材料底部,视线慢慢从照片上那抹熟悉的轮廓移开。

    那一刻他终于承认,有些东西不是靠“克制”两个字就能压下去的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课题建议,是他自己主动补上去的。

    正式上报的名字很规矩:

    《法治营商环境视角下的中法地方治理与法律科技应用比较研究》。

    立项理由写得极其端正——服务国家对欧合作大局,响应“优化营商环境”“提升中小企业法治获得感”的要求,探索在数字治理背景下法律科技工具的监管与应用经验。

    真正花心思的,是“研究路径”和“合作单位”。

    他在那一栏里,平静地打出几行字:

    “拟重点围绕中小企业合规需求和合同风险识别场景,选择若干具有代表性的法律科技项目作为案例,对比中法在法治营商环境和地方治理框架下的差异与共性。”

    后面,合作方列表里,他先写上几家大而不出错的名字。

    某大学法学院、某国家行政学院、某地方政府研究机构。

    然后,在“拟对接创新实践平台”一栏,补了一句:

    “可通过法方合作院校和律师事务所,适当了解法律科技孵化空间与中小企业服务类项目运行情况。”

    这句话,是整份方案里离他真实目的最近的一句,又远得足够安全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与此同时,给秦湛予的那枚 U 盘,并不在这个算计之外。

    有些局,需要两条线同时推。

    借势出牌也好,借刀杀人也罢,这些话用在他身上都不算冤。

    自从知道父母找过她,他就不打算亲手去掀姜家的桌子。

    他想要去找她,想去跟她道歉,想重新拥她在怀里。

    但姜家,这一笔也不能就这么翻过去。

    那就只剩下一个办法。

    把刀递到一个真正会往下砍的人手里。

    秦湛予,是最合适的那一个。

    他有这个能力,这个人的做事风格,他多多少少有点熟悉。

    他一旦认定一件事是“该做的”,就会照着制度允许的最大极限去做下去。

    不多一寸,不少一分。

    在姜家的事上,他不会越矩,但也绝不会手软。

    而这,恰恰是他最需要的。

    那晚在球房,他把那枚 U 盘推过去时,心里已经大致勾好了后面的走向:

    秦湛予会自己去查,会沿着那条资金链往下挖,挖到足以启动联合审查的程度;

    他会在每一份材料上都留痕迹,都讲规矩,让任何人都挑不出“公报私仇”的毛病;

    而姜家,在这一轮合规风暴里,必定要出一次大血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课题获批比他预计的快一些。

    对外合作那边原本就在为“对欧合作”找抓手,看到有一条“法治营商环境+法律科技”的选题,又有政策研究室愿意牵头,自然乐见其成。

    申报材料在几个处室之间来回修改,时间线一拉长,就悄悄和江渚那边的专项工作绕在了一起。

    奇正、腾曜的事开始变得难看,是在年中。

    那时课题刚过专家论证,正在报年度因公出国计划。

    陆峥没有去打听太具体的细节,只从公开的工作通报里,和朋友圈不经意间流出的几句“听说姜家那边最近不太顺”,拼出了轮廓。

    他当然知道,这里面有秦湛予的手。

    江渚那个协调小组的材料,只要过京里一道,他就能从编号上看出大概归到谁那条线。

    他没有刻意去找那份文件。

    也没有在任何会议上提起过姜家的名字。

    但每当夜深人静,他一个人坐在书桌前,笔记本电脑屏幕映着外面一圈圈车灯时,他会不可避免地想到:

    那枚 U 盘,现在大概已经被封进了哪一个档案袋。

    也知道,这样做对秦湛予并不公平。

    把一场掺杂着私人因果的局,推到一个一向自诩“站在规则这一侧”的人面前,看着他在制度框架内替自己承担本不该属他的那部分赌注。

    可他没有停手。

    他对自己说,这只是把本该被查的事,顺着最合适的渠道推了一把。

    其余的,都不是他能控制的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中法交流项目的出访名单敲定那天,他在办公室独自待到了很晚。

    对外合作司发来最终版行程,抄送栏里有他的名字。

    附件里的表格被整理得一丝不苟:每一站的时间、地点、会见对象、交流主题,全都排在一页纸上。

    他把那页表格看完,关掉电脑,外套搭在臂弯里,出门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第三日晚八点多,衡庐。

    包间里一圈人,名字拿出去足够单独成一张京圈人脉关系图……盛时、韩述,还有几个从小在大院里一起长大的,后来各自在不同条线上做到了不低的位置。

    大家敬他的酒敬得有分寸。

    陆峥没真放开喝,只浅浅沾了几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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