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4章 时间-《荣耀失格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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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球一颗颗散开去,又一颗颗被清空。

    灯光压在桌面上,绿呢被擦得发亮,台球撞击的清脆声一声声落下。

    两个人都不嚷嚷分数,也不需要人记。

    谁进了多少,谁失了手,心里都有数。

    陆峥的路数凌厉,直线球几乎不失手,角度算得极准,常常一杆下去连带两三颗。

    秦湛予则稳,杆法松弛,看着随意,实则每一下都留足了下一杆的位置,进球之后,白球总能安安稳稳停在他想要的那一块区域。

    到了后半局,桌面上只还剩几颗彩球。

    陆峥俯身、瞄准,食指扣住杆身,手背上青筋微微绷起。

    他出杆的动作很美,却在最后收杆那一瞬微不可察地慢了一拍。

    白球擦着目标球碰过去,将球带得晃了两下,终究还是磕在袋口外沿,停住。

    他直起身,眸色沉下来,没出声。

    秦湛予走过去,见缝插针般接上这一杆。

    他没耍什么花样,只是把姿势摆好,轻轻一推……剩下两颗球接连落袋,黑八滚进角袋,发出一声闷响。

    局面就此收尾。

    他把球杆架回杆架上,回头看了陆峥一眼,笑意淡得几乎看不出来:“手生?”

    陆峥“嗯”了一声,既不否认,也不解释,默认了这个输。

    两人各自拿起自己的外套,随手搭在沙发靠背上,坐下来。

    茶早就续好,热气氤氲在紫砂壶上方。

    然而两人都懒得去碰,分别从烟盒里各抽出一根,叼住,打火机交叉着借了一下火。

    火光在两张脸之间一闪即灭,烟雾被灯光一照,在半空慢慢散开。

    一时间只有呼吸声和偶尔弹烟灰的轻响。

    不知过了多久,陆峥指尖夹着烟,淡淡道:“秦湛予。”

    秦湛予应了一声,视线仍落在对面那排封得严实的酒柜上。

    陆峥侧过头看他,眼里那股压了许久的燥意此刻被烟压下去了一些,声音很平,却没有绕弯子:“你为什么要喜欢顾朝暄?”

    这句话丢得很直白,不带质问,仿若在审一份他看不懂的卷宗。

    秦湛予微微偏头,目光总算从酒柜那边收回来,落在他脸上。

    他没有立刻回答,而是先把烟从唇边拿开,慢慢吐了口气,才懒懒地反问了一句:

    “怎么?法律上有规定……不能喜欢顾朝暄吗?”

    尾音不高,但带着若有若无的凉意。

    那不是在跟他吵架,更像在提醒他:这三个字,不是谁说了算。

    空气里静了一瞬。

    陆峥忽然笑了一下。

    笑得不见得有多开心,但很清醒:“我同意。”

    秦湛予看着他,眉梢轻轻挑了一下。

    “怎么想通了?”

    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,但直觉告诉他,今晚这场“追尾”和这句“我同意”,都不简单。

    陆峥指间的烟快燃到尽头,他低头弹了下烟灰,又抬起眼,神情很淡:“不是你说的么,我现在手里的筹码,不够陪姜家玩。”

    秦湛予“嗤”地笑了一声。

    随即包厢里安静下来。

    茶香冷在一旁,烟雾在头顶打着旋,灯光压着两个人的轮廓,看上去都挺端正。

    过了几秒,陆峥才把烟掐灭,从身侧大衣内侧摸出点什么。

    是个不太起眼的东西。

    黑色小小一截,夹在他指节之间,被灯光一照,边角反出一点暗光。

    U盘。

    他没立刻递过去,只在指间转了半圈,随意地往前一推,轻飘飘落在两人之间的茶几上。

    “筹码不够,就借一副牌。”陆峥道,“换你上桌。”

    秦湛予没伸手去拿,反而先抬眼看向陆峥。

    这人他太熟。

    从少年到现在,看上去永远冷静、永远自持、永远知道自己站在哪个坐标点上。

    什么该要,什么该拒绝,什么东西值不值得他出手,他心里盘算得比谁都明白。

    这样一个从来不吃亏、不求人、话向来留三分余地的人,会在一局球之后,轻飘飘丢一个“筹码不够,就借一副牌”,顺带把东西往他这边推?

    秦湛予心里“哼”了一声。

    大方,是不会平白无故这么大方的。

    他不会天真地以为,这枚U盘是某种“和解”或者“示好”。

    更多的可能,是一种算计。

    要么是把他拖上同一条船,要么是借他的手去撕姜家那层皮,再看形势把人推到合适的位置上。

    甚至不排除,U盘里的东西是真材实料,但文件的来源、时间线、蛛丝马迹,全都经过他陆峥精心排布。

    将来一旦翻脸,哪怕只翻出一页纸,都足够有人顺藤摸瓜,顺带把“秦湛予”也拎出来晒一晒。

    他垂着眼,心里把这些可能性一一过了一遍,面上却没什么波澜。

    反正,从他让人暗查姜家资金链那一刻起,他就已经坐进了这张桌子。

    陆峥只是把一沓底牌补上来,让这场局更完整一点。

    再说了,踹姜家一脚这种事,有人主动递刀子,他也没必要客气到非得徒手上阵。

    指尖在桌边顿了顿,他终于伸手,把那枚U盘拿了起来。

    很轻。

    轻得不像什么惊天动地的证据,更像是普通道具。

    可他知道,那里面只要有三分是真,就足够他把姜家逼到墙角。

    他现在需要这个。

    越快动手,他越早能收尾。

    越早收尾,以顾朝暄那性子,一知道真相,八成能专门飞回国来骂他一顿;到时候嘴上再怎么逞强,心里终究是软的,总会在某个时刻松一口气,勉勉强强、很不情愿地再咬他一口。

    当然,这些念头他只在心里掠过一圈。

    连半分,都不会落在脸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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